“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?”
项居安好似听到了笑话一般,不禁嗤笑一声,缓缓移步到关吉羽的面前,道:“你凭什么认为,我会免他死罪?”
他这句话说得不急不躁,却透露着不可冒犯的威严。
显然,关吉羽情急之下说出的话,挑衅到了他那掌握生杀大权的权威!
关吉羽哑口无言,垂首抿着嘴唇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她太过于心急了,才会未经思考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,此刻她又惊又悔,不敢直视项居安凌厉的眼神,她心内实在懊悔不已,明明只是单纯想让江缨年走的,可无意间好像真的激怒了项居安。
项居安的话轻飘飘从她的头顶落下,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她的心上:“他所犯的错,一条小命都不够杀的。”
这句话像一桶凉水,从她的头顶猛然浇下,让她浑身冰凉。
关吉羽脑子里一片空白,她看了看身旁的贺兰阑,他同样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,只能向她投以爱莫能助的眼神。
她只能默默跪下,发出最后的请求:“属下不敢辩解,也不敢奢望您饶过他放他走,但求您给他一个机会,将功补过……”
江缨年被项居安接连踹了这狠狠的两脚,心内本就不痛快,眼见此时项居安这副不依不饶唯我独尊的样子,他心里更是窝火。
关吉羽跪在地上向他求情,他半天也没个态度,这不是在侮辱人吗?江缨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。
他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,过去就要将关吉羽扯起来,道:“你别求他,他真要我死,你再怎么跪他他也不会放过我的。”他拽着关吉羽的胳膊,继续道:“我们走,我就不信了,不在他的军队里难道就不能去杀孤翳军了?反正我们已经到北部边关地带了,他瞧不上我们,我们就自成一路杀过去,杀几个算几个!”
江缨年脸上尽是倔强,明摆着一副爷不想干了爱谁谁的态度。
“闹够了没有!”关吉羽狠狠甩开他的手,怒视着他,道:“你当这是什么地方?!这里不是南沁,不是你任性妄为的地方。”
项居安冷眼看完江缨年这一系列的动作,拍了拍手,道:“好一个桀骜不驯的世家公子哥,派头耍到我面前了啊?她说的不错,你当这是什么地方?”
“你想走,那也要我点过头了你才能走。”项居安生得高大,虽个头上与江缨年平视彼此,但身形却比江缨年魁梧多了。
气势方面碾压所有人。
他一把扯住江缨年的衣领处,直视其双眼冷声道:“在我点头之前,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,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。”
江缨年不惧他的威胁,直直盯着他的眼睛,道:“反正你本来就要杀我不是么?现在杀和等会杀,有区别么?”
关吉羽头上的冷汗直流,她简直无奈到极点,心想这人真是生怕自己命长了,生怕自己激怒不了项居安吗?这明晃晃的挑衅,分明就是在找死!
项居安半生戎马,什么样的兵没见过?
但是像江缨年这种硬茬,他还真是第一次见!
刚刚还满腔怒火的项居安,此刻脸上只剩下玩味了,他开始对面前这个既放肆又桀骜的年轻人来了兴趣。
有意思,在这个世上至今还没有他项居安驯服不了的烈马。
眼前这一匹野马,才刚来就不知死活试图挑战他的权威,他必须得给点颜色瞧瞧了!
“滚去择云关主城!”项居安坐回椅子上,道:“既然你不习惯待在阵前,那就滚回去守城门。”
“那怎么行?”江缨年习惯性又要顶嘴,看到关吉羽转身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,他才悻悻闭嘴。
项居安这话就代表着饶他一命了,当朝骠骑大将军给他脸,他得见好就收,否则就是给脸不要脸了。
“属下遵命。”
江缨年不情不愿抱拳作揖,不得不先应下。
对于军中的一切军务,项居安都心里有数。
他驰骋沙场多年,早就练就运筹帷幄的本事,纵然他经常恼怒火大,那也是下面的人不作为,惹得他不痛快。
而对于战场上局势的判定,何时防守,何时进攻,他自然早已做到胸有成竹。
新上来的这一批年轻人,他用着很是顺手,光是先锋一队的人,就在短短七日之内将孤翳军队原本自由的活动范围,足足逼退了数十里地!
几乎日日都能收到前方传来的捷报,陈章难掩欣喜,对项居安道:“将军,若是能再使把劲,我们的刀尖,可就能伸到烟江长廊了!”
烟江长廊地处孤翳国与西部赫敕琉国之间,多少年来人们对这个地方没有准确的定义,烟江长廊在地形上更像一个三岔路口,两短一长三个路线方向正好指向孤翳国、赫敕琉国和当今绪澧王朝。
它从未被明确划分进任何一国的疆土之内,却被生性喜爱掠夺的孤翳一族强势占有。
烟江长廊就像一块香饽饽,围绕着它的三个国,无论是哪方占据了这个地方,都能一夕之间拥有最优越的边防外围,并能将军事视野向外探到更深。
只是绪澧王朝离得最远,这些年几乎没有精力将手伸到这么远,而赫敕琉国几十年来都未参与过战争,赫敕琉的历代君主似乎都主张“远战享宁”,不和邻国起冲突,不在利益方面起纠纷,尽力搞好国与国之间的关系,护佑赫敕琉子民安稳生活。
陈章这话的意思,项居安不是不明白。
从前的战线从没有拉至这么远,朝中的意思大多也都是主防御驱逐外敌骚扰,而非浪费兵力去攻取什么地盘。
以项居安的心性,不是没想过攻取烟江长廊。奈何朝中往往有太多反对的声音,当初先帝在时就驳了他攻取烟江长廊的请求,后来舒帝继位之后,虽未明确否决这一主张,却也态度模糊,迟迟不愿拨兵驰援边关。
项居安有时也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,可他毕竟为人臣子,不得不受命于一国之君,久而久之,这个事就搁置了。
他怎么也不会想到,从前被视作妄想的烟江长廊,此刻就近在眼前!
这一批世家阵营里出来的人,简直就是老天赠予他的一份惊喜大礼!
初生牛犊不怕虎,项居安只当是给他们历练的机会,并未盯得太紧,谁能想到他们一鼓作气,勇往直前,短短七日便打到了那么远。
烟江长廊……
烟江长廊!
项居安一向求稳,可此刻这个巨大的诱惑就在眼前,他不得不面对。他承认这个诱惑,成功动摇了他那颗多年服从朝廷的心。
项居安并非不忠,他只是想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有尊严。
反正舒帝继位以来,也未曾明确表示不能攻取烟江长廊不是么?
项居安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个赌徒,他决定孤注一掷,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都压在烟江长廊上面。
他从来不是只安于戍守的边关大将,这不好听。他项居安是北衷堂堂正正的狼族,他有他的野心,他要做名副其实的骠骑大将军,为这绪澧王朝争取更多的疆土。
烟江长廊不是谁的领土,孤翳国可以占领,人人都能去占领,他项居安为何不能去夺?
朝中文武大臣,包括舒帝几乎都畏首畏尾,不愿给予他支持,那他便靠自己!
这不算侵略,这是争取。
想到这里,项居安心中已然有了打算。
“传令下去,明日一早,全军出击,攻取烟江长廊!”
江缨年自打被项居安谴回择云关城楼守大门后,前线的事就和他无半点关系了。
关吉羽和贺兰阑的队伍一路走在最前骁勇抗敌追击,加上二队的弓驽兵配合,将孤翳大军赶至几乎已到他们自己的地盘之内了。这么多天以来,这些好消息江缨年根本没少听。
他心痒难耐,不由得感慨当初若不是自己欠缺考虑就任性违抗军令,那么如今这些打得让人舒心的战役里,也一定有他的身影!
守大门这活儿真不是他能做的,枯燥乏味,像个门神一样,不!根本就像个树桩子一样杵着,守得江缨年快要发疯。
天还未亮,江缨年像往常一样来到城门前换班,刚守了没有一炷香的时间,便听到城内士兵脚步声整齐,项居安走在队伍最前面,身着金兽铁甲,外披玄色素纹战袍,上面垂着赤绒飞带,手中握那把他几乎不离手的崩霜刀,身骑他独有的坐骑——霸骓。
俨然一副全军出动的阵势。
项居安路过城门口时,看到了正在值守的江缨年,他扯了下手中的缰绳,霸骓便立即停下。
他看都没看江缨年一眼,只问道:“守门守得怎样?是不是比在阵前舒服多了?”
江缨年如实禀告:“并不及在阵前那般舒服,这几天浑身的筋骨都没机会打开,难受死了。”
项居安冷笑了声,道:“要是还想舒服的话,就快点滚去给自己找匹马追上来!”
江缨年愣了一下,很快反应过来项居安的意思。
看来他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。
“欸!这就来了!”江缨年欣喜若狂,连忙就往主城内跑。
他先跑回住处拿了自己的弓,又急忙跑去马厩找马。
之前自己上阵骑的马已经给曲吟骑走了,而全军将士早已经把马厩里的好马挑走了。江缨年看了看马厩里,别说好马了,差一点的都轮不到他挑了,此时里面就只剩下一匹没人要的马了。
“好兄弟,看来我们俩的遭遇差不多,都是讨人嫌的主。”江缨年抚了抚马鬃,叹口气道:“不过没关系,我们很快就让他们知道,什么才叫实力不外露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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